浮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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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王】边城茶客(中下)

内有韩张和双花,一句话林杰x谦儿

加班虽易,更文不易,且更且珍惜。

边城茶客(中下)

二十天后江湖上传来消息,呼啸山庄庄主唐昊,向霸图门下献重剑三十柄,各式火器七百件。

求借张新杰。

 

那之前刘皓费了点周折在南境一个小镇子的酒馆房顶上找着了孙哲平,信物还没待亮出,就见对方仰头喝上几口,随手就把坛子往楼下一扔,引得骂声一片。

“就知道他用得着爷爷我。”他起身拔了插在人家屋顶上的重剑往背后一扛,把一旁剩的两坛子酒一手一坛扔到刘皓怀里让他抱着,“东西一早就往霸图那儿送去了。咱们爷儿俩这就起程,没准儿还能赶个早。”

刘皓给这个气势弄得一愣,随即纠结起大侠话里错综复杂的辈分来。

然则孙哲平也并没有给他多少纠结的机会。这个人与唐昊一样平素好酒嫌茶,喝得多了难免话也多,沿途就把各地风土人情用一种“哪儿也没有百花楼好看”的高度概括的态度替刘皓嫌弃了一遍。而刘皓此人恰有一妙处——但凡他想借谁的东风时,便是对方再难相处,他也必能挖空心思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话接下去。

眼下孙哲平就被他哄得气顺,于是开诚布公地和他说:你小子能混到今天这个听我教训的地步,这辈子就已经见了天,别指望再多了。

刘皓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我过了年才刚二十五,前辈您现在这样说,会不会有点缺德。

但他嘴上头还得陪着笑,说是是是,您是大侠您看得准,唐庄主待我好,我也不指望别的了。

孙哲平却不吃他这一套。

“你少蒙我。方锐走了你惦记着他的坑,等你真的占上他的坑,你就又得惦记唐昊的座儿。”他这样说时刘皓赶紧一叠声地澄清说我哪里敢,他仿佛没有听见,又道,“但是我和你说,唐昊的座儿你惦记可不得。你得求着他长命百岁,求着他兴旺发达,求着他扬名立万,不然等他有个什么闪失——哪怕是一星半点儿的不及以往,整个江湖,没人能再留你。”

他话说得真切,等刘皓被敲出一身冷汗,他又说,你看这话吓人吧?王杰希说话都这么吓唬人。

刘皓气得咬牙切齿却不能发作,只能脚下没有轻重地踹了下马,却又把马踹得往前蹿了两个身位,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勒住了等孙哲平超过去一点。

而后他很快抓住了一个重点。

“哦,你们这茬人不知道。道儿上也没多少知道的。我本家是京里人。”孙哲平瞧出了刘皓的疑问,又道,“王杰希算是我半个发小,早古时候两家宅子背着,打眼瞧去离着几条街远,实则翻个墙就到。”

刘皓对比着印象里那个雪白外头罩一层浅葱的谪仙形象,觉得想象不了王杰希翻墙。接着孙哲平就说,你别看他那神神道道的样儿,我俩翻墙时候认识的。

饶是刘皓也觉得这话接不下去。

然后孙哲平又道,所以你来找我,我半点不意外。他那人从小矫情,咱们过生活都图个“心想”,他偏要活个“应当”;可要做个“应当”吧,又偏要折腾出个“然而”。

刘皓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不懂是吧。我也不懂。”他听着孙哲平好似叹了口气,却不真切,“但我跟你说,要摆平他这号的人,要么跟那谁似的有胆有谋能算能打,要么就得像你们庄主那样,傻到不知死活的一个愣头青。”

得,刘皓想,这回换唐昊被嫌弃了。

“所以说,只得是张佳乐那号傻起来不要命的,才教得出唐昊这么一号疯起来特别傻的。”

这个刘皓更没法搭话了。孙哲平当年和张佳乐好的时候整个江湖只有又聋又瞎的才不知道,当时的百花谷是何风光,就算不能与不可一世的嘉世比肩,但放眼整个秦岭以南,没有一家不是逢过年巴巴地带着贺礼去谷口的百花楼里“照顾生意”。等后来孙哲平受了伤突然没了踪影,张佳乐满江湖找了一番也没有结果,便赌气一个人领着一个门派,生生把场面撑到了武林大会上去。

……可惜运气不好。遇上了十八岁上刚刚接了微草掌门的王杰希,成了祭那柄拂尘的第一人。

这个刘皓听说过。但那一年被那柄拂尘扫翻了的老江湖满地都是,王杰希自己可能都没特别在意,也并不说明张佳乐武艺上就差着哪儿。那一年里江湖上也没有人因为“没打过王杰希”而减少什么名望,可这件事对张佳乐的意义就大不同。因为自那时起一连三四年,旁的不论,单武林大会这一层,张佳乐对上那位王掌门的时候,是真的一回也没有赢过。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刘皓自问如果自己是王杰希,第三四回交手的时候就算是让,也总得让张佳乐几分,可王杰希又不是他,每年打张佳乐都打得比上一年更莫测、更高深。

结果果然,最后那一年两人过完了快三百招终于分出了胜负,照例礼让的时候张佳乐本来看起来挺好的凑在王杰希耳边说了句什么话,王杰希也轻轻地回了一句,没让周围人听见。

接着张佳乐突然捂着心口吐出一大口血来。

就这么死了。

刘皓突然想到,那时候唐昊作为张佳乐最宠爱、最提拔的徒弟,是眼见着的。

他能不恨?

他当然是恨的。他冲上去要取王杰希的性命,被扫翻了带回了微草,这个刘皓印象很深刻。

可现在他的担心显然超过了恨。这让刘皓很不解。

“你是不是纳闷儿我为什么帮唐昊救王杰希。”孙哲平又喝空了一个坛子,随手砸在了路边,“有一年我们比武输了叶秋,回去的时候张佳乐和我说,在呼啸老林身后头看见了一个柳树条儿似的小孩,在那和老林比划叶秋的招式路数,竟把老林考住了,特别有意思。我说老林虽然不弱,但又不是叶秋那个程度,考住他有什么难的,我也能考住他。可张佳乐就跟我瞪眼了,说你不懂,老林待那孩子不像待徒弟,像供仙人。”

刘皓诧异地看着他。

“你猜的没错儿。那是刚十几岁的王杰希,当时还藏在你们林敬言前辈那儿养着,现在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虽然不情愿,但我得承认,张佳乐这人虽然既疯且傻,但看人的直觉没有错过。”

就这样,一边怀念着过往的故交老友和心头所好,一边零碎掰扯些当年之勇,孙哲平仿佛找到了一个会回话的空酒坛子,把过去对着真的空酒坛子吐不出口的那些话通通吐了一遍,心里得到了久违的畅快,而刘皓这个酒坛子,一路上却是听也不对、不听也不好,过得尴尬非常。

等终于捱到了霸图他们才知道唐昊递上帖子礼品的事虽然江湖上已经传得只差没有编成歌谣大街小巷地传唱,但帖子是韩文清亲自拦下的,而张新杰竟然是等他们到了霸图的地盘上、被拦下来验货时才第一次听说。

张新杰本行是个大夫,生着一副斯文书生的样貌,举手投足间那股铁血的气势却丝毫不输韩文清。他带着孙唐二人进门时正赶上韩文清在厅里骂人,整间屋宇响如炸雷。于是刘皓战战兢兢地立着,张新杰心平气和地等着,孙哲平不怎么见外地自己找了个好座,摸着小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拿起来只喝了一口,忍着没吐,手脚麻利地在厅里寻得一棵茁壮花木,倒了。

“你该先让我知道。”等韩文清骂完了把人斥退,张新杰很熟练给他倒了杯茶水润嗓子,韩文清憋着口气喝完——也或许听张新杰说完之后——脸色和缓了几分,当厅里没有另外两个人似的,一甩手道:“这是拿些个破茅草换咱们院墙。不用你拿主意,我必不答应。”

“那也该先让我知道。”张新杰于是耐着性子解释,“我既出师时答应你入霸图,现今也一心一意的助你,并非当初耐不住纠缠,乃是因为我选择了你。既是如此,也必不会再转投他人,你何必这样防我。”

韩文清见他这番话尾向不善,皱着眉回道南下呼啸要翻山过水,路途遥远多艰,我不是防你。

一旁的孙哲平老大动静地咳了一声,众人皆向他看去。

“下回。”他大大方方拿着他的茶盏在手里抛上抛下,“有外人时候,你们顶好别上这么一家伙,既苦,且酸。”

张新杰闻言略一尴尬,端着面色命人换花茶,又从袖中抽出一张素色帖子交给韩文清。

韩文清看过,面色更加凝重,还给张新杰,张新杰又递给孙哲平,孙哲平看过作一“嚯”声,扔给刘皓。

刘皓脸色变过三五个回合,抬起头问:“这……这怎么办?”

他知道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他毕竟也不知道想问哪一桩事,或者该问谁。

“什么时候的事?”

“人不清楚,帖子辰时一刻到。”

“论理我当去。两位可随我一路。”韩文清说完,又向张新杰,“这几天的镖只能退了。”

“我与你们同去。”见韩文清又要不许,张新杰坚持道,“不过几天时间,奇英担得住。我心下算计此事突然,恐有内情,我须与你同去。再者——”他抬眼看向孙哲平和刘皓,“东西既然大老远从南疆运来,没有退还的道理。唐庄主的礼我收下了,他原本所求已无可能,但必要的一次,我自会帮他。”等了片刻他又说,“若帮不上时,也不退了。”

可你帮不上什么了啊……刘皓一边庆幸终于自己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另一方面又很忐忑再见面怎么跟唐昊说这个情况。

倒是孙哲平,扛起他那柄不离身的重剑,重新睁眼盯着张新杰仔细地看过一轮,末了向韩文清竖起拇指。

“老韩你收得拢这样一条汉子,你是个英雄。”

那厢王杰希在微草吃草喝药挨针扎,方士谦一方面气他作,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是林杰到死护着的小孩儿,心里总有个不救不行的情结。王杰希倒是很配合——也由不得他不配合。他当下手脚动辄冰冷沉重,余下的气力也只够平时翻翻话本拜拜林杰的牌位。他没事都不敢找高英杰他们几个说话,一来小辈们本就对他敬而生畏,说话难免彼此都端着一二分,格外耗费心神;二来如若不端着些,他又生怕哪一句触到了小辈的纯真心灵,还是得耗费心神去拢。

加上他近日昏睡越来越多。方士谦见他出现了昏睡的症状心里着急,脾气也越来越差,而他没什么精神,见方士谦发神经就更没有精神,索性装睡,往往又在装睡的时候真的睡过去。

如此恶性循环。

这就让他十分怀念那个梗着脖子和他吵架、被他打到树上去的小唐昊了。

有时在梦里他能见着十五六岁被自己带回微草的唐昊,练功受苦时憋着一口气不肯叫苦,等到吃饭的时候就狼吞虎咽抢高英杰碗里的肉和鱼。然后他长大了一点儿,梦里的场景就变成风高雪急的夜,一脸臭屁地脱了外衣挤上自己的床榻,一边抱怨你草是要破产了吧三九天掌门屋里就烧这么点儿炭,一边仗着手长脚长毫无师长地把自己连人带衣裳拢进怀里揉搓生热。再然后张佳乐就从不远处的地里冒了出来嘴角还涌着血,用仿佛漏风了的喉咙催促唐昊说,就是他,就是他害得我气急攻心,就是他害得咱们门派一蹶不振,就是他害得你流离失所,叫江湖人耻笑,多受这许多羞辱……杀了他……你杀了他……杀了他咱们全都能好好的……

待他再向怀里看去,哪还有什么贴心倔强的小唐昊,怀里的人把他死死地按住,嘴里吐出带血的尖刺,直刺向他的面门——

方士谦皱着眉头看着他,脸上的嫌弃仿佛就要化作墨汁落到手上的药碗里。

他们两人间尴尬了一会儿,方士谦把他捞起来说,就你这把骨头,还想吃那种硌嘴的嫩草,想吃还不说,人家送到嘴边也不下口,你这么能耐你怎么不干脆上天。

王杰希想了想说你我同门一场,我这一上天,你方神医的英名就要扫地,我于心不忍……再说你也挺硌嘴的。

他省去的话是“还不是照样被师父他老人家吃得服服帖帖”。

方士谦显然与他共事多年还有着某种默契,闻言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这一个大碗砸下去他家小掌门能不能立即上天,最后还是决定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看,要不你还是别这么劳民伤财地吊着,痛快儿死一死算了。横竖小高这几天也干得挺好,你那个便宜儿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弄的那些花花玩意,出手难得阔气一回,却不想想我都拢不住的病患,他找张新杰又能有什么结果。”

方神医认真道。

王杰希也认真想了想他的建议。

“你也知道,那是张佳乐一辈子留下的家底——我当时只当他年少气盛,但如今看来,倒是我讳而不肯见其真了。”

方士谦听了这话就更生气,手里的药碗向旁一撂,两手抱着臂瞪他:“那到底想见不想,能活不能,你给个准话。”

他说完这个就一直瞪着王杰希,后者难得与他和气地笑笑,叹口气说哪儿是我想见就能见,想活就能活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死。”

王杰希见这人已然是赌气的心态,便和和气气地说了句,师兄你别气,死生事大,我自然挑合适的时候。

屋子里静了半刻,而后清脆的一片哗啦声。

紧接着的一下午袁柏清听人来报说方神在后山折腾王掌门最矜贵的那几棵老树,谁劝都不听,求他赶紧去看看。袁柏清本不想管他师父发的什么神经,但冷不防想起了有一回听说有人在树上上吊时王杰希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于是立马踢着鞋奔到后山,一看,方士谦手里头舞着他那把小斧头,边儿上堆了长刀、宝剑、两柄战矛、九节鞭、流星锤和绳锯,以及一堆削得七扭八歪、组装得也七扭八歪的木材,正在砍树。

这已经出离袁柏清对“折腾”这个概念的认识了。他于是诚惶诚恐地上前去,问,师父您这是又不高兴啦?

方士谦忙得满头大汗,说,你往后退退。

袁柏清于是往后退退。

方士谦绕到树后头去咿咿呀呀地发了一顿功。

树倒了。

——厉害了我的神。

大功告成,方士谦抬手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我跟你说,往后你接的病号都得先说好了,咱们只管治,不管埋,你听明白没有。”

袁柏清赶紧说我听明白了。那师父你这砍树是要做担架啊?

方士谦看看地上那个七扭八歪的船状物,用一种“我怎么教的你这种不开窍的玩意”的眼神瞪他:“这是口上好的棺材。用的可都是名贵木材。”

是。都是叫掌门知道了要扒咱们三层皮的名贵木材。

袁柏清也抹去了一头冷汗,又虚心地问,那师父咱们这是要埋谁呐?

方士谦于是又用一种“这还用问”的眼神仰望因为树倒了而得以被看清的一小块苍穹。

“王杰希呗。”

袁柏清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一般,只差没有汪一声哭出来。

千里之外,仿佛被雷劈中的还有唐昊唐庄主。

呼啸庄主死乞白赖借张新杰的消息传开后是几家捡乐子几家看热闹唐昊并不关心——他也关心不上。递过去的帖子根本没见着张新杰本人的面,从韩文清那儿就给拍了回来这件事相比之下也都算不上什么了——之前王杰希立了高英杰为微草下一任当家的时候对江湖上各家的说法是“性本好闲,见门派后继有人,心怀宽慰,欲往名山大川游历”,可这么长时间过去,除了唐昊在林敬言那鸟不拉屎喝茶就沙子的破茶馆里见着一封信之外,谁也没有过这位掌门的消息。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我不知道明月在哪。

唐昊原本很急这个。

但现在他却不急这个了。

就在求借张新杰的事情传出没几天之后,在前往霸图的半道上,唐昊的一队人马截住了微草送往别派的一张帖。

帖子上就那么一行正文,个把字,落款上方士谦许斌高英杰各占一行。

逼问之下,得知数量也不多不少是一十九个门派,偏偏没有呼啸山庄。

这可能是现在微草能弄出来的规格最高的帖子了。可是唐昊也顾不上这些,他眼睛死死盯着上面那个字几乎不能思考。赵禹哲碰了碰他,见没有反应,心里急得很,正欲喊醒他,却见唐昊打了个激灵,猛一扬手把马抽得直蹿出去。

饶不是刘皓那般心思玲珑的人,赵禹哲也看懂了其中因果,忙吩咐下去行程有变,改道微草。

方才素色帖子见弃于地,一番马蹄过后已是残碎破败沾染泥尘,但上头的几个字仍是清晰可辨:

“微草大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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