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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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兵】归鸿(二)

完事儿再修好了……



(二)小七



我上司是个狠人。

当然我并不是指他扎了王上好几刀还能全须全尾地活着,也不是说他肖起来能一个人干掉一个孤血斗场。

我是指,头一天他带领众人了结了战事,接到诏书之后,说要一个人去王都复命,我说现在苗疆没有仗打,铁军卫家大业大的,就算王上宽仁,难保别的部落不会想趁机使绊,所以军长你也最好带个武艺高强点的卫兵,到时候有所照应嘛。

军长愉快地答应了,然后第二天把营里管饭的大伯带走了。

……

我心好累。

累还不敢言。

我心里苦。

唉……


……哦,说起那个大伯。虽然那个做饭的大伯做饭十分难吃,但他规整文件是一把好手。十次有九次,他总能顺手把重要的文件叠在最上方,剩下的一次,后来多半也能发现那样排放的好处。我被提拔做铁军卫的尉长是在军师突然亡故之后,那之前我虽然跟着军师习文练武,但情报方面连皮毛也不知有没有学上七成。故而突然接手整个铁军卫的情报进出,实在困难了一段时间。而那段时间就多亏了山伯顺手帮我叠的文件,省去我不少麻烦。

说起来,山伯这个称呼,还是我上司给起的。

那是山伯刚来铁军卫的第二天,我去大帐里汇报公事,见他已将碗碟收拾完毕,看起来正想阻止军长趁我不在下地乱走。

我想要上前给他帮腔,却听军长开口:“大伯啊,我给你想了个艺名。”

我于是正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入还是该回避,就听那大伯十分沉稳谨慎而且响亮的一声“不必”。

我想笑又不敢笑。

可军长好似完全不在意对方怎么想,他很有自信,说这位大伯啊你看咱们铁军卫虽然只服从王命,但好歹也是苗疆的大小山头部落几乎全都揍过的狠角色,大家基本上人人都有个艺名,这样一来即使遇上什么奇门异术遭人诅咒,也能通过艺名保住一命。

……他这个蛋扯得真是有理有据,我简直想给他鼓掌。

大伯当然一脸不信,我按照军师的教诲不能当面拆军长的台,只好什么都不说。然后就听军长继续扯道:比如说我们的前一任军长,就有五个不同的艺名。当然这五个艺名是我们大家知道的,我们不知道的说不定没有一百也有二十。

大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他浑然不觉。

“看你身材这么魁梧,人稳重,煮东西又这么难吃,不如就叫山伯吧——总比什么向天冲对风吼三头六臂狮子的要好,那种的听起来啊一声就能死,很不吉利呢。”

山伯脸都黑了。

我虽然不知道煮东西难吃跟山这个字有什么关系,但总归这个名字不难听,山伯想必也是被他气昏了头,竟然没有想着拒绝,人提着碗筷碟子一走,名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入册了。

“军长啊……”山伯走后我想起还有正经事要报,未及开口,被他打断。他好奇我从哪里招来的这么一位炊兵,我一五一十同他讲了,他望着大帐门口若有所思一会儿,却再没提起此事,只说那以后大帐的起居打扫也一并交给此人管理,说好的饷银也不必重新商议,因为对方多半不会在意。

我将信将疑,但果然如他所说,山伯只是脸黑了一阵,并没有异议。

我想这或许就是军师说过的军长的类似野兽的直觉。

对了,说起军师。军师几年前被中原一个世家寻仇找上门来,对方风云碑上挂名,他不愿拖累苗疆,独自前往了结,从此便再没有回来。

我记得那一天军长是追下山了的。可师从军师多年的经验,使我没有试图打探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争执。我只知道军长无功而返,眼见着焦虑了许多,可又被突然担起的军师事务缠得没空发作,加之天下风云碑之争对手难缠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整个人紧绷了一月有余,终于……把军师出门还没回来的事给忘了。

当时我是这样认为的。

但我终归是铁军卫里统筹情报的人,军师的行踪,军长不过问,我却不可不在意。只是派往中原方向的眼线头几天里尚有回报说军师“过了九脉峰”、“大约是进了慕容府的地盘”,之后便全然失去了他的踪迹。

那边慕容府却传出了寻回磐龙刃的消息。

消息传到苗疆还是在军师离开的第七日,碍于军长与军师的关系,我先行禀告了王上,王上三思之后,只说将此事压下,又问我军长近日处理军务是否有空闲。我如实回答说军长原本不熟悉政事,近些日子大帐均是掌灯至丑时三刻方歇。王上皱眉不语,最终只是命我每日子时一过便将军务之外的事项分类,不重要的自行处置,极重要的送来王府。

我好奇为何是子时开始,但想了想,王上总有它的意图,就还是没有多问。

……就这样拖着,几个月眨眼就过去了。

军长那时候大约已习惯了军务之余与朝臣、部族管事周旋——他原本的个性就很开朗活泼,样貌也英俊,加上不握刀时本性纯善,一时间竟也很得人望。而政事上一旦有人帮忙,他学起来便突飞猛进,渐渐地也不必熬到深夜了。

而军师战死的消息就是那时候,经由遥星公子传回的。

我向他报告时军长正在同他人一般高的大叠文件后面奋笔疾书,嘴里还念叨着某某部落是有多闲一定要搞个烧烤晚会之类。我说那个,军师有消息了,就,那个,死掉了。他又写了两个字,停笔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嘴里突然问了一句真的假的,我说遥星公子说的,他说哦,那八九不离十了,来啊小七,帮我把桌上这堆收一收,这堆得跟堵墙一样我呼吸都困难,堂堂铁军卫军长憋死在军帐里是要被人笑话几十年。

我当然照办。只是我更担忧他受不住噩耗,故而帮忙搬运是假,在大帐中磨蹭、以防不测是真。等搬到第三趟的时候他伸了个懒腰说终于写完了,站起身说我出去透个气。此时我手上最后一叠公文刚刚搬到一半,便听到身后咣铛一声像是踢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一回身却见他一手紧攥着大帐的围布,缓缓、缓缓地跪了下去。

我大惊之下哪还顾得上公文,匆忙过去搀扶,却只见他冷汗层叠眼神涣散——不知何时,竟已呕了一前襟的血。

我也吓出一身冷汗。情急之中从军医到兽医全都喊了过来。

——巫女在上,可千万保佑军长没事,不然这堆公文说不定就要分摊到我头上来了。


……后来军医留下看诊,兽医人不错,帮我搬走了那些公文。

“是急火攻心。”军医说。

我倒抽一口气,想到了传奇话本里啊了一声就死的诸多英雄。

“……但军长身体底子好,没有攻上去。”

……我一口气白抽了,吊在喉咙口,很气,凶他说你是看病还是说相声呢!

军医却不受我威胁,老神在在说喏这不是么,急火攻心,这股急火虽然很急,但军长修为深厚,所以心脉没攻下,攻去胃里了。

…………?!

“咱们铁军卫一般没有这种娇生惯养的毛病,治是治不来了,给军长配个厨子兴许能好。”军医捻着还没长出来的胡子道,“但是这种能随军的厨子就很难找,得能跟得上咱们行军的步伐,还得有点防身本领,不能令人太容易从内部突破,最重要的一点,得能克服得了咱们军长这种圈不住的个性。”

我想了想,有这么多战斗技能的厨子难找,那不如后天征兵的时候看看新兵里谁能有点做饭的天赋。

……咳。扯远了。

我刚才想说,我上司,我们铁军卫现任军长风逍遥,是个狠人。

我并不是指他靠着一套谜一样的交朋友技能在朝堂上居然没有受什么排挤,也不是指他跟南边一个什么族的首领勾肩搭背地说诶这位大哥你们族对王上有什么意见回头咱们去你那里好好谈谈。

我想说的是,在我们这种一个雌性生物都没有的军营里,他是一个快四十岁了从不跟兄弟们一起肖想美丽女子的神奇生物。

这违反人的天性,这很不寻常。

例如在不打仗的日子里,兄弟们休沐或者晒太阳的时候的话题就难免谈到路过的哪个村子里哪个姑娘对谁好像有意思,接着就一定会有人接住这个话题,然后大家的谈话内容就会拦不住地跑向郎情妻意进而转向下三路。这时候如果军长路过,倒也不会扫别人空想的兴致,但一定会大声提醒说:诶,这个有点下流,真的做了,要枭首示众哦。

总归,我们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嗯。

……但我还是好奇军长偶尔夜里进行那种会发出窸窸窣窣声响的活计的时候,心里面是不是有想着什么人。

所以有一次我就真的逮住在大帐外值守的机会,偷偷地看了。

我计算着安静下来的时间,觉得大约是他进入状态的时候,就顺着几乎不存在的帘布缝隙往里看。

他背对门口侧卧,正中的案几遮住他劲瘦的小腿,厚重的绒毡覆住腰以下的部分,散开的头发又盖住了脖颈和小半个背部——只露出大半肌理匀称的背,并且意外地没有什么疤痕。

——明明是个经常受重伤的人。

我想起,早先洗澡的时候便注意过,他受的伤都在正面。

——那时候他得意地说,有人将他的背后守护得很好。

一直一直。

……他将自己蜷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我看不出的动作和神情,但想象得出,那是最普通的手法、却是最动情的神色。

那个匀称的背脊弓紧,又恢复平静。

又过了一会儿,帐中传来脚步声——考虑到军长的功体特点,那应该是故意发出的——水声,接着我看见他身上披着单衣,手里拿着他的酒葫芦走了出来。

他头发披散着,整个人修长肃杀,被营地里带着风沙的月光镀上一层寒光,看起来与他的刀越发神似;他自己倚在门口喝酒,看了一会儿月亮,然后歪着头看我,对我举了举杯。

“月色引人怀念,看看可以,可不要想太多。”

他的眼睛上挑,眉飞斜入鬓,侠气十足,可那晚望着月亮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异常的温柔。

我爱慕过巫女,因此那一晚,那一眼,我便确定,军长确实拥有一位,我们不曾听闻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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